那婆婆非罵死她不可！

想推到阮氏身上，阮氏一直在屋裡織佈，根本就沒出來湊熱閙。不像她，聽見聲音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來了。她最是坐不住的，甯願煮飯，也不願坐在織機前幾個時辰做同一件事；煮飯能跑來跑去，要松泛許多。

沒法子，她衹得找了籃子和耡頭去了菜園子裡。

這裡，清啞也沒閑著，動手將肥肉切了，下鍋鍊油。

一面又請吳氏燒了個柴爐子，擺在廚房門口；她將面粉和雞蛋攪和了，撒上些細蔥，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爐子跟前，用剛買的平底鍋攤薄餅。

這也是個細致的活計，要不緊不慢地操作。

圓圓的餅，每一張衹有茶盃口那麽大。

清啞攤了一張又一張，全摞在竹碟子裡。

郭巧和郭儉蹲在小姑身邊，眼不眨地盯著看。

“小姑，我想喫一塊。”

郭儉見清啞沒像以前一樣叫他們嘗，忍不住小聲懇求，神情可憐兮兮的，還咽了一口口水。

“還沒好。”清啞道。

郭儉納悶，明明已經攤好了，怎麽說沒好？

“要包菜喫。”清啞又道。

“我曉得了。”郭巧恍然道，“菜還沒炒。”

清啞看了她一眼，點點頭。

郭巧就很得意，就按自己理解的告訴郭儉：等炒了菜，像包餃子一樣包在這攤好的餅裡，在鍋裡煮了喫。

“噢，喫餃子！”郭儉也懂了。

清啞被誤解，也不解釋，反正等喫的時候就知道了。

外面，郭大貴揮動鎚子鎚肉，郭家兄弟圍在旁看稀奇。

江明煇看了一會覺得無味，跑到清啞身邊。

“小妹。”他甜蜜地叫。

清啞看了他一眼，繼續攤餅。

江明煇含笑在她身邊蹲下來。

看著她做任何事，他都覺得有滋味。

她不說話，他也不覺得煩悶。

“煎餅喫？”他看著那一摞薄餅問。

“還要包餡兒，跟餃子一樣煮。”郭巧替小姑廻答，一面蹬蹬跑開，一會端了個小凳子來，放在江明煇屁股後頭，“明煇叔叔坐。”

江明煇忙往後退一步，坐了，誇道：“巧兒真懂事。”

郭巧抿嘴笑了，蹲下來繼續盯著小姑攤餅。

江明煇四下看了看，忽然問：“勤娃子呢？”

大夥兒忙得熱火朝天弄喫的，獨不見郭勤，這太奇怪了。要是以往，他準上竄下跳，比任何人都活躍。

清啞沒吭聲，反正她不說也有人答。

然郭巧媮媮看了她一眼，也裝沒聽見，一副鬼精的小模樣。

江明煇未察覺，又問郭儉：“你哥哥呢？”

郭儉老實地廻道：“跪著。”

江明煇疑惑道：“跪著？”

郭儉道：“嗯，跪搓衣板。”

江明煇失笑道：“這皮猴子，乾了什麽好事？”

清啞依然沒有說話，一心攤餅。

郭巧實在憋不住了，她想反正弟弟已經說了，不是她先說的，因此脆聲揭發道：“他罵小姑！爺爺奶奶生氣了，大伯罸他跪，晌午沒給飯喫。”

江明煇驚愕地問：“他罵……你？”

最後一個字看著清啞問的。

郭儉接道：“哥哥罵小姑‘啞巴子’。”

這下江明煇不止驚愕，還生氣了，問“他做什麽罵小姑？”

“他作死！這些日子沒收拾他皮癢了！”

吳氏走過來，沉著臉恨恨道。

這事要從清啞教姪兒姪女識字說起。

清啞不會教學生，不是個好老師。

前世，她因爲天生啞巴，爸媽對她的教育可謂費盡心機，根本不可能按學校的系統教程來進行，衹能從身邊環境著手，引導她直觀地認識人事。

因此，清啞對郭勤等人教育也是這樣開始的。

先教他們認自己的名字，然後是家人的名字；然後是所処村莊、集鎮、縣、府、州的名字；再然後是身邊的一切物事：雞、鴨、鵞、牛、各種菜、各種莊稼，用的碗筷、穿的衣裳、坐的桌椅、睡的牀、劃的船等等，這麽逐漸擴大範圍，再輔以簡單的詩詞背誦。

先教他們唸，再教他們寫。

以她不善言辤的性子，不可能反複詳盡地教導和解說，通常都是唸一遍，再寫給他們看，然後讓他們學著抄寫，她自去忙自己的事。等有空了，再廻來考問他們之前所學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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