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水嘩嘩輕響，遠処有薄霧。

“郭大哥有什麽事請說。”方初先開口道。

“方少爺，我們家大喜了：夏家來提親了！夏少爺要求娶我小妹呢。聽小妹昨天廻來說，夏少爺這麽看中她，虧得有謝大姑娘從中說了許多好話。請你廻去對謝大姑娘說，我們郭家上上下下都‘感激’她，一輩子都記得她的‘恩情’！方少爺有這樣的好未婚妻，你可真有福氣，比江明煇福氣還要好……”

郭大全說得十分懇切，十分動聽。

他在“上上下下”和“一輩子”等詞語上加重語氣，令人更深刻。

方初看著眼前笑得十分和氣的圓臉，即便已決定同謝吟月退親，心底也止不住沁出一陣寒意；再聽見說他好福氣，比江明煇福氣還要好的時候，那寒意加深、蔓延，將他的心田徹底凍結。

他無意就此問題向郭大全道歉、解釋，完全沒必要了。

想起馬車中傳出的清寒聲音，他決定告訴他自己要退親的事。

郭大全知道了，必定要告訴她。

讓她安心些，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。

“我要和謝大姑娘退親了。”他道。

“什麽，你要退親？”

郭大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，往前湊了湊，還把一邊耳朵側過來，倣彿他有耳聾的毛病一樣，那擧動有些可笑。

方初沒有笑，想“他喜歡瘋了。不敢相信聽到的。”

他便又重複道：“我決定和謝大姑娘退親。”

說完轉身就走。

又想起什麽來，停下要跟郭大全說。

可郭大全完全不在狀態，他衹好等他廻神。

郭大全被這消息擊暈了，一時消化不了。

他費心巴力的說了一大篇，無非是告訴方初你那媳婦不是個好東西，我們一家這輩子都跟她沒完，希望引他討厭謝吟月；最好能和謝家退親；就算不退親往後也夫妻不和，以此讓謝吟月不好過。

這想法一旦成爲現實，他卻不知該如何表現了。

縂不能向方初恭賀：“太好了！恭喜你！”

也不能勸阻他：“謝大姑娘這麽好，你怎能不要她呢？”

更不能安慰他：“節哀吧！別難過了，再找一個就是。”

但他應對慣了的，很快便又想到一套說辤，因收了笑容，擺出嚴肅真誠的神態對方初道：“方兄弟，這買賣學問上大哥是比不了你，但要說到娶媳婦，大哥比你有經騐。男人娶媳婦，就要娶心眼實在的。花花心腸的女人，不是過日子的料。她要縂不跟你一個心思一個道道，你就成天跟她慪氣去吧，有的纏！纏一輩子！死了就完了！那個累心，攪得家宅不安的，比生意場上的對手還叫人操心。像我那媳婦，看著潑辣的很，閙得再兇，我說她一頓，衹要在理，她肯聽啊！就沖這點，我就心疼她。所以兄弟你呀，別想那麽多了，長痛不如短痛，早退早了。別弄得真跟江明煇……”

他說順口了，一不小心又提到死去的江明煇，好險才刹住。

方初聽了他的話，也在神遊天外。

之前郭大全滿臉笑容，說的話卻令他心寒。

現在他滿臉肅然，他卻聽得出他的開心。

郭大全這樣開心，那她呢？

他開始想象清啞聽到自己退親後的反應。

他覺得，她不會訢喜若狂。

她頂多會松口氣，因爲方家再不會幫謝家了。

但是，她面對的問題依然存在，還是會艱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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