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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夫人与杀猪刀第151节(1 / 2)





  他嗓音低沉,不急不缓将樊长玉从军这一路的历程道来,寥寥数语所带过的每一幕,都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画面。

  一线峡山上重逢时,她伏在他床头嚎啕大哭;尸横遍野的战场,她提着把砍骨刀一脸凶戾地立在尸堆之上……

  从军的这条路不好走,她吃过的苦,流过的血和泪,他都知道。

  “崇州一战,她率右翼军做前锋,救贺敬元于刀下,斩长信王于马背,封五品骁骑都尉。卢城之战,她自称孟长玉,自请出城死守,拖延时间,言愿身死以续先祖清名。”

  朱有常听着谢征细说这些,眼眶滚下的热泪就没停过。

  在谢征语毕后,他甚至一度哽咽得说不出话,掩面痛哭了好一阵,才颤声道:“这是将军的骨血,是将军的骨血!”

  谢忠也尤为震惊,西北出了位女将,他早就有所耳闻,却没料到那竟是孟叔远的后人,并且自家侯爷还对人家身世了如指掌。

  他暗道莫非谢征早就知晓当年运粮之失,孟叔远是冤枉的?

  因为这一出神的功夫,他没能扶住朱有常,竟让他拨开自己的手,从床沿跌了下去。

  朱有常双腿都断了,两手撑在地上,才能维持跪地的姿势,朝着谢征一拜。

  “朱将军这是做什么?快快起来!”谢忠上前扶朱有常,他却不肯起。

  谢征也是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到了,一时间竟没能避开朱有常这一跪,他半蹲下亲自去扶朱有常:“朱将军,有什么事,起来再说。”

  朱有常还是没肯起,昔日在战场上断了腿都没落过一滴泪的汉子,在今日哭得肝肠寸断。

  他哽咽道:“这一跪,是我老朱替孟家谢侯爷的,侯爷不知当年隐情,还能任让那孩子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,老朱谢侯爷的这份大义和坦荡!”

  谢临山被开膛破肚挂到锦州城楼上,直至今日民间百姓提起都还会潸然泪下,痛骂北厥人禽兽做派,谢征乃谢临山亲子,对于锦州一案罪魁祸首的恨意,比起民间百姓只会多不会少。

  朱有常不知谢征是如何平等地看待从军的孟家后人的,这一瞬涌上心头的只有无尽感激和敬意。

  谢征听得朱有常这番话,扶他起身的手微微一顿,问:“朱将军,当年的隐情,究竟是什么?”

  一回忆起当年的事,朱有常就止不住咬牙切齿:“当年并非老将军枉顾军令,延误运粮,而是随军的十六皇子好大喜功,见只有数千北厥人守罗城,十万百姓被困城内,不听老将军号令,执意要前去罗城救援,最后十六皇子也被生擒,北厥人要老将军拿大军粮草去换十六皇子,否则就拿十六皇子的血祭旗!”

  谢忠脸色骤变,谢征眸色也沉了下来。

  不为别的,而是关于十六皇子的事,在这十几年里仿佛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,甚至没有任何史料记载十六皇子在罗城一战中做过什么。

  谢征当初听到风声,重查锦州一案,从大理寺调取宗卷时,卷中所写的,也是常山将军孟叔远枉顾军令,前去解救罗城被困的十万民众,最后却战败没能救出城内百姓,还害得随行的十六皇子一起身死。延误了运粮,又间接导致了前线锦州没能守住,最后畏罪自杀。

  可当年盘踞在罗城的那支北厥军,根本不足为惧,他们人数不多,又没补给,也只能靠着罗城易守难攻的地势,在那方寸之地苟延残喘。

  朝廷当初不管罗城,一来是锦州战况更加凶险,二来罗城的贼人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硬打下来得耗上不少时日。

  相比之下守住了锦州这道门,把北厥大军挡在关外,回头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地收拾罗城的支北厥军,跟关门打狗无异。

  这也是谢征这么多年里,一直痛恨孟叔远的原因。

  不援罗城,罗城会死很多人,但锦州失守,大胤门庭大开,异族长驱直下,只会死比那多十倍百倍的人。

  是孟叔远一时的妇人之仁,让他枉顾军令,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!

  原来当初孟叔远援罗城,不是看不清形势,而是还有十六皇子这么个人物也搅在局中?

  谢忠皱眉问:“孟老将军是为了救十六皇子,才延误的运粮?”

  朱有常急道:“孟将军是大将军最为倚重的老将,怎会如此不分轻重?谢都骑当年跟着大将军征战,也当知晓我家将军的为人才是!”

  谢临山被封护国大将军,在整个大胤能被称一声“大将军”的,也独他一人了。

  谢忠乃谢家家将,当年是作为亲卫队一直跟着谢临山的,都骑便是他当年的官职,朱有常用的还是旧时的称呼。

  他这般说,谢忠不自觉松了口气。

  朱有常含恨道:“侯爷年岁尚浅,不知当年十六皇子有多受先帝宠爱罢了,谢都骑应当是知晓的。”

  他说着看向谢忠。

  谢忠点头:“十六皇子母族势大,其母贾贵妃甚至宠冠后宫,当年坊间常传,若非承德太子殿下仁厚礼贤,在群臣还百姓心目中都颇有声望,先帝只怕会立十六皇子为太子。”

  谢征没做声,半垂下眸子掩住了眼底所有思绪。

  这样风光无限的十六皇子,在十七年后,能查到的东西却只剩只言片语,实在是诡异。

  朱有常在谢忠出言佐证之后,便继续道:“孟将军也不敢置十六皇子的生死于不顾,又不敢延误运粮大事,便八百里加急送了战报回京,请示先帝如何解救十六殿下。期间下令让大军押送粮草继续赶往锦州,只留了小部分人马在罗城外周旋。”

  “两日后,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一道虎符,还有一封魏严的亲笔信。”一提到魏严,朱有常下颌便不自觉咬紧了,似恨不能生啖其血肉:“那卑鄙小人在信中言,陛下勒令将军即刻回罗城救十六皇子,粮草由崇州调军押送往锦州。”

  崇州地理位置在罗城和锦州中间,两边都事态紧急,要解这燃眉之急,的确是孟叔远运粮的大军折回去打罗城,盘踞崇州的军队押送粮草前往锦州才不误事。

  谢征敏锐地抓住了其中漏洞,问:“既是调兵,只有一封魏严的亲笔信,连道圣旨都没有,老将军便信了?”

  朱有常下意识往自己衣襟里摸,没摸到东西,才懊悔地用力捶打床沿:“有兵符为证的!可惜我被劫出大牢那会儿,有人自称是承德太子的人,我怕我无命活着离开了,忙将兵符交与了那人,求他替孟将军洗雪冤屈!”

  谢征就是趁齐旻的人同魏严驯养的那批死士交手之际,才趁乱带走朱有常的,当然知道齐旻的人也参与了劫狱。

  他道:“我查过朝中十七年前的虎符调用卷宗,锦州失守前,朝廷并无再派虎符的记录。”

  朱有常急道:“有的!当时还是魏祁林那白眼狼亲自带着虎符和信前来的!崇州虎符我不认得,常州虎符将军却是不可能认错的,将军是将两块虎符合一后,确认无误了,才转道往罗城的!”

  真正一点点剖开当年的真相时,谢征整个人冷静得出奇,他问:“一下子调用了两块虎符,其中常州军还是负责押送军粮的,为何没有圣旨?”

  朱有常再说起这事,亦是痛心疾首:“魏祁林那白眼狼说,十六皇子闯下这等祸事,陛下若颁了旨,这罪便是实打实地落下来了,没颁旨,只赐了虎符,守住锦州又收回罗城,那便是美事一桩,此事也就揭过了。满朝皆知十六皇子受宠,我们当时见到了虎符,又有魏严的亲笔信,就这般信了他的鬼话!”